大众日报记者 王臻儒
在视频网站哔哩哔哩，什么样的视频可以在发布一年后，依然保持点击量飞涨？做到如此长红不衰的内容，八段锦可以算一个。一位网友上传的口令版八段锦，上传一年后，播放量已达1000多万，弹幕多达1.2万条，实时观看人数在500人以上，是当下健身领域最“红”的内容之一。
(资料图)
后疫情时代，八段锦持续走红，吸引越来越多的90后、00后加入“左右开弓”“摇头摆尾”的队伍，与养生有关，但又不止于养生。互联网重塑了年轻一代的健身理念，也用八段锦这项古老的运动掀起了颇具青春的养生热潮。
焕发生机的古老运动
不知何时起，一些年轻人发现身边的健身圈变了，不论是懒人还是健身达人，都开始接触一项“新”运动——八段锦。与年轻群体大量涌入形成鲜明对比的，是八段锦视频颇具年代感的模糊画质、“仙风道骨”的示范老师，以及这项运动悠久的历史。
发源于宋代的八段锦，由八组动作组成，动作简单，上手更快，作为传统健身术，没有健身功底的要求，随时入门，随时练习。八段锦的妙处，从“锦”字中就有所体现。“锦”并非真实的丝绸锦缎，而是指八段锦的一招一式像锦缎一样，动作舒展顺滑、行云流水。
八段锦一词在宋代首次出现，相关元素在西汉马王堆中已有呼应。三号汉墓出土的汉帛《导引图》用工笔彩绘了四十四个年龄、性别、动作各异的人物，他们的动作描绘了西汉人的健身姿势。其中，有人一手托天、一手撑地，神似“调理脾胃须单举”；张开双臂，似要开弓射箭，类似“左右开弓似射雕”……诸如此类的动作神似当下人们练习的八段锦，《导引图》因此被认为是八段锦动作设计的灵感来源之一。
缓解焦虑、改善睡眠、气血足了……在慕名而来的年轻人眼中，八段锦像一种“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”。事实上，八段锦在历史中首次出现时，同样被描绘得颇具传奇色彩。南宋洪迈在《夷坚志》中写宋徽宗年间，起居郎李似矩深夜练习一种熊经鸟伸术，还给这功法起名“八段锦”，突然听见屏风后面有一名仆从笑，原来这所谓的仆从，其实是嵩山王真人的弟子化装而来，“愍世俗学道趋真者益少，欲得淳朴端敬之士教诲之”，而李似矩动作不够规范，他有必要站出来指点一番。教学完毕后，仆从便消失在月色中，再也不曾露面。这则轶事难辨真假，但由此可以推测，八段锦早在北宋时期就已在士大夫中间流传，成为一种养生运动。
八段锦初现时，就已经有了站立式、坐式；由于地区差异，又出现了南派、北派；根据动作变化，从八段锦又衍生十二段锦……根据中国健身气功协会考证，八段锦版本繁多，但“同出一源，在流传中相互渗透，逐渐趋向一致”。
当下大部分年轻人跟练的传统八段锦，出自清末《新出保身图说·八段锦》，书中首次以“八段锦”为名，形成了较为完整的动作套路。其歌诀为：“两手托天理三焦，左右开弓似射雕；调理脾胃须单举，五劳七伤往后瞧；摇头摆尾去心火，背后七颠百病消；攒拳怒目增气力，两手攀足固肾腰。”除了歌诀，书中还配有解说图。八段锦作为一个健身项目，得到标准化传播。
中国人自己的健身科学
“焦虑情绪明显减轻了。过去，脱发问题一直困扰着我，坚持练习八段锦一段时间后，我发现长出了新头发。”95后白领小一表示。八段锦受到广大年轻人热情追捧，离不开这项运动带给锻炼者“说不清道不明”的积极改变。越来越多的年轻职场人在工作压力大、难以调节生活的情况下，通过练习八段锦获得生活的间歇。
从科学的角度而言，八段锦是一种与中医相关的健身科学。贯穿练习始终的拉伸、旋转等动作，一定程度上能够按摩脏腑、促进血液循环。例如“五劳七伤往后瞧”中，起身时双臂由小手指带动，在体侧像“拧毛巾”一样形成合力，刺激手臂上的经络；头部向后瞧，可以刺激颈部的大椎穴。研究结果表明，练习八段锦，人体血管弹性明显改善，心肌收缩更加有力。
八段锦的动作要领是“慢”，在缓慢的活动中，人能更好地感受自身的发力、呼吸，有一种把身体还给自己的感受。八段锦的呼吸配合动作，久而久之，练习者可以让呼吸“放之则弥六合，卷之则退藏于密”。收放自如的结果是，呼吸肌的收缩力和耐力提高，肺容量明显增加了。
此外，八段锦将意念和动作完美地融合在一起，是为数不多能够“调身”同时“调心”的健身功法之一。将自身形体活动、呼吸吐纳与心理调节相结合，对人体进行整体调节，有助于引导大脑进入宁静状态，从而充分发挥“调心”之效，在全球范围内，都是独具一格的。
疫情期间，八段锦被列入《新冠病毒感染者居家中医药干预指引》，而后疫情时代对个人身心的关注，让八段锦在年轻人中的流行程度持续走高。DT财经发布的《年轻人疫情影响报告》显示，超六成年轻人在疫情发生后更关注健康问题。不论是居家隔离期间爆火的刘畊宏减脂操，还是当下热度不减的八段锦，除了满足当代年轻人的运动需求，更深层次的改变是让他们过上了一种健康的生活。
过去，熬夜追剧、吃垃圾食品、数九寒天“美丽冻人”，让一些年轻人感受到自己仿佛“活在当下”，但也无形中损耗了个体的健康。新冠“阳康”后，很多人意识到了身体的重要性，发现养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。从八段锦开始，年轻人正在探索更多养生保健的可能性。“除了练八段锦，我现在也会坚持叩齿、靠墙直立，最近已经开始学习五禽戏了。”小一在坚持练习八段锦三个月后，已经让中式养生渗透进她生活的方方面面。
坚持是最好的“灵丹妙药”
喜新厌旧、三分钟热度的年轻人，在遇到八段锦后彻底“改头换面”。在小红书“八段锦”话题页面下，相关笔记浏览量已经超过1.4亿，不少帖子都是健身者的打卡记录，七天算短，打卡超过一个月、三个月的大有人在。
与大多数运动不同，练习八段锦无需器械辅助，不受场地局限，“一块普普通通的空地，就是八段锦爱好者的运动场。没有人要求我去买中式盘扣练功服，早起穿着家居服，就可以练一套。”小一表示。在八段锦视频评论区，小一找到了许多与她相似的练习者。“八段锦给当代上班族带来了便利。”小一认为。有人选择外出运动，在集体活动中获取能量，但也有人懒得换装出门、没时间跟健身教练打交道，这些人更容易成为八段锦的忠实拥趸。
八段锦无跳动、无工具、低强度的特点降低了健身门槛，让很多年轻人尝到了养生的甜头。但随着练习队伍的不断壮大，质疑的声音四起，更有甚者将自己练进了医院。只有把握好练习过程中的标准和分寸问题，才能从八段锦日复一日的练习中找到乐趣。
事实上，并非所有人都适合八段锦。明代《医学入门》说八段锦“虽能流动气血，而中虚有火者忌”。虽然八段锦可以抵御外邪，但气虚和阴虚的人不适合练习。
另一方面，很多人急于求成，只是跟着网络视频学出八段锦的“形似”，难以达到健身的最佳效果。中医文化专家曲黎敏认为，虽然初学者都是从“形似”学起，但长期练习后，要从练明劲进化到练暗劲、化劲，才能掌握动作技巧，达到健身的效果。此外，动作与呼吸的配合也非常重要，总的原则是在动作发力的时候呼气，动作收回蓄力的时候吸气，同时鼻吸口呼，且要深呼吸与腹式呼吸相结合。配合不当，甚至会导致肺功能损伤。
比动作修正更重要的，是摆正思想。互联网上，不少推荐帖将八段锦的功效描绘得天花乱坠，把身体大大小小问题的改善都归功于此，甚至描述成玄学神功一般的存在，这些夸张只会让旁人愈发排斥八段锦。把八段锦看得太重要，当成包治百病的神功，一旦看不到自身的改变，就容易中途放弃。曲黎敏认为，“八段锦锻炼是可以随时随地进行的，但这种随时随地的锻炼首先要养成习惯，动作不难，难的是持之以恒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