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0岁迎终曲,再见,坂本龙一!-世界微动态
2023-02-07 14:01:29 网易音乐

昨晚,身患癌症晚期的坂本龙一举办了钢琴独奏音乐会。

当那首熟悉的《Merry Christmas Mr. Lawrence》响起,琴声仿佛一支刺穿时光的利剑,搅动着许多人的回忆和思绪,70岁的坂本龙一表示,“这或将是自己最后一次音乐会”。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从2014年确诊咽喉癌,到2021年确诊直肠癌,近年来,癌症一直困扰着这位天才艺术家,但他对音乐的热情从未熄灭。

音乐旅程走过的44个年头,坂本龙一组过乐队、演过电影、写过配乐、做过实验音乐……至今依然活跃在音乐探索的第一线。在明年1月17日,坂本龙一71岁生日那天,他还将推出自己的最新专辑《12》。

纵观坂本龙一的过往人生,每一场转变,都像是在事业巅峰时抽身而去,转头寻找另一个方向,他说:

“在这么小的世界中成了各据山头的大王后,一切也到头了,我得逃出去才行。”

出生在知识分子家庭的坂本龙一,3岁学习弹钢琴,5岁创作出第一首歌曲《小兔之歌》。

虽然从小显现出了过人的音乐天赋,但彼时他并没有成为音乐家的计划:

“我没办法想象自己变成某种固定的身份,就连自己喜欢吃的东西,都一直在变。”

多变的兴趣,也为坂本龙一后来的多种尝试,埋下了一颗“叛逆”的种子。

初二时,坂本龙一无意间在舅舅家听到了德彪西的音乐,从此深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,最痴迷时,他一度觉得自己就是德彪西转世,受到严肃传统的家庭教育影响,他的性格也愈发孤僻。

到了18岁,“叛逆”的坂本龙一和同学们约好抵制高考,但他又私底下报考了东京艺术大学作曲系,并最终被成功录取。

回忆起大学时光,坂本说自己几乎没有好好上过课,左撇子的他不善言谈,经常独来独往,在其他人的指指点点中,他甚至怀疑自己是“失语症患者。”

但坂本也解释道,这种自我封闭的情绪环境,其实也为他的音乐创作提供了灵感:

“创作音乐时是无法说话的状态,所以是一种白痴状态……直到打开电脑,进入无意识状态,自己脑袋里有什么、身体内积聚着什么,都会逐渐变得清晰起来。”

整个大学时期,坂本龙一更像是一个“游手好闲”的青年,他混迹于咖啡馆、电影院、书店,尝试创作各种风格的音乐,后来,他的毕业作品获得了日本音乐家黛敏郎的盛赞。

上世纪70年代,日本经济不断腾飞,年均GDP增长高达10%,一跃成为了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,日本社会经济的空前繁荣,也让艺术文化更为激进地走在了潮流前列。

1978年,长期钻研古典音乐的坂本龙一和高桥幸宏、细野晴臣组成了电子乐队“YMO”,这是一支主打电脑和合成器创作电子音乐的先锋乐队。

风格前卫的电子音乐和炫目夸张的舞台效果,让YMO乐队瞬间红遍亚洲和欧美地区,迈克尔·杰克逊、埃里克·帕特里克·克莱普顿都曾翻唱YMO专辑中的歌曲《面具之后》(BEHIND THE MASK)。

在坂本龙一看来,“电子音乐中极快的旋律是真人演奏无法实现的,它的魅力在于让不会演奏乐器的人,也可以用电脑制作出脑海中的曲调。”

在1980年6月发行的「滚石」杂志上,一篇报道这样记载:

“Yellow Magic Orchestra:Japanese technopop is poised to invade America”,意为:“黄色魔力乐团:日本电子流行乐已准备好入侵美国。”

日本公众一度认为,YMO会和索尼、富士等一样,成为日本昭和时代的象征,但谁也未曾料想,YMO在成立第五年,这支如日中天的日本流行乐队突然宣布解散。

关于YMO解散的原因,一直有着各种各样的传闻,如“坂本龙一讨厌做名人”“乐队成员音乐理念不合”等等,但他们三人都未曾真正回应过,后来,坂本龙一只是在回忆录中这样简单写道:

“就这样,YMO烧成了灰烬,我们也不存在了。也许……从最初就不曾存在过。”

乐队解散后,坂本龙一“逃”出了熟悉的电子音乐世界。

1983年,他在好友大岛渚的邀请下,首次参演了电影《战场上的快乐圣诞》,他在片中饰演战俘收容所所长世野井,并负责该片的配乐工作。

坂本龙一的经典名曲《Merry Christmas Mr. Lawrence 》便诞生于此。

拍完电影后,没有电影作曲经验的坂本龙一在朋友建议下,购买了一张电影《公民凯恩》的光盘,一边看电影,一边学习如何为画面配乐,“在那些影像张力不足的地方,就要加入配乐。”

在作曲之前,他和导演大岛渚进行了一次深入讨论,他提出那些需要加入配乐的地方,竟然和大岛渚的想法出奇一致,这给了坂本龙一更多的信心。

《战场上的快乐圣诞》讲述的是1942年在印尼爪哇岛日军战俘营内,处于敌对立场的日本军官与英国战俘相互斗争又彼此理解的故事,为了切合电影主题,坂本龙一在配乐中运用了“铃铛”的声音元素,在淡淡的旋律中传递出一种忧伤的孤独感,与影片中人物内心的反抗与挣扎完成呼应。

人们发现,此时坂本龙一的音乐已经褪去了YMO时期的浮躁和前卫,《Merry Christmas Mr. Lawrence 》以德彪西式古典音乐做底,融入迷幻乐的元素来传递细腻的情感。

就这样,刚刚从流行乐队走出的坂本龙一,又与电影结缘。

1987年,坂本龙一首次来到中国,在北京故宫,他参与拍摄了意大利导演贝托鲁奇的电影——《末代皇帝》。

在影片中,坂本龙一饰演日本特务甘粕正彦,戏份不算多,杀青后,贝托鲁奇交给他一项更为艰巨的任务:配乐。

在此前,坂本龙一对于中国的历史文化了解甚少,贝托鲁奇给坂本龙一的要求是:

“电影的舞台虽然是在中国,不过这是一部欧洲电影,故事的时间虽然是从二次大战前开始直到战争期间,但这仍是一部现代电影,我要你做出呈现这种感觉的配乐。”

短短的两周时间内,坂本龙一为电影《末代皇帝》创作出48首曲子,包括《Where is Armo》《Rain》等名作,并随后一举斩获奥斯卡最佳原创音乐、金球奖最佳电影配乐、格莱美最佳影视配乐,奠定了他作为世界级电影配乐大师的地位。

在这些配乐中,坂本龙一运用气势恢宏的管弦乐团做底,象征华美孤绝、大气磅礴的皇宫紫禁城,在历史滚滚向前的洪流中,二胡、琵琶等民族乐器的加入,又仿佛在诉说末代皇帝溥仪可悲可叹的飘零命运。

此后的时间里,坂本龙一的作曲工作邀约不断,他一边为各种电影、游戏配乐,一边创作自己的音乐专辑。

2014年7月,坏消息传来,坂本龙一宣布确诊咽喉癌,将停止一切演出。

年过花甲的坂本龙一,彼时已经发行了200多张音乐专辑,为40多部电影配乐,出版了20多本书,但他表示,自己拒绝“音乐家”的称号:

“我这个人既不是革命家,也未曾改变世界,又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改写音乐史的作品,简单来说,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。”

在查出癌症病情之前,坂本龙一已经接下了电影《荒野猎人》的配乐工作,为了不辜负老朋友冈萨雷斯·伊纳里多的期望,他选择拖着病体坚持为《荒野猎人》作曲。

癌症手术后,他的唾液分泌量变成了不到正常人的70%,每次吞下十几种不同的药片,对他来说都变得异常困难:

“生病之后我的抵抗力变得十分脆弱,随时需要保证口腔的卫生。事实上,我后面的牙齿可能已经死掉了,我得小心防止复发,能延长生命却没那么做,是可耻的。”

在电影《荒野猎人》中,广袤无垠的极寒冰原之中,形单影只的主人公在荒野前行,中提琴、大提琴、黑管等乐器融合的交响乐在耳畔不时响起,与山谷中呼啸的风声,冰河缓慢流淌的水声交相呼应。

由莱昂纳多·迪卡普里奥扮演的猎人休·格拉斯被熊攻击后,历经千辛万苦,最终在漫天冰雪的荒野奇迹生还,这也与坂本龙一积极抗癌、重寻新生的心境不谋而合。

最终,坂本龙一凭借《荒野猎人》获得了第69届英国电影学院奖最佳原创音乐奖,他说:

“既然已经成功地活了下来,我希望我能像巴赫和德彪西那样,创作音乐直到最后一刻。”

“坂本龙一”到底是谁?

在人生的不同时期,这个问题会得到完全不同的答案。

进入创作生涯的后期,坂本龙一痴迷于对自然音乐的发掘,他抛弃过度追求旋律性的装饰,忠于对声音的真实记录。

在下雨天,头顶蓝色塑料桶感受雨滴的声音;

在森林中,采集踩过枯叶的脚步声;

去非洲原始部落采集声音;

在肯尼亚的湖泊边采集自然的声音……

2017年,时隔8年之后,坂本龙一发布了新专辑《async》。

在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后,坂本开始深入思考人类与音乐之间的关系,他的作品开始逐渐脱离“形式”,尝试触达音乐的本质。

这些极具实验性的音乐几乎没有旋律,由被海啸破坏的钢琴声、三味线声、脚步声等合录而成,在核电站泄露和患喉癌之后,坂本龙一最想要创作的,便是现实性、社会性音乐。

2020年,武汉面临疫情危急时刻,坂本龙一为中国观众献上了30分钟的线上特别演出。

当镜头特地聚焦标着“中国武汉制造”的吊钹时,观众泪目。坂本龙一在演奏结束后,面对镜头用中文说:“大家,加油”。”

年少时不善言谈、乐于尝鲜的天真习性也被他保留至今,平日里的坂本龙一深居简出,热衷环保公益,阅读司马迁的《史记》,甚至自学JAVA语言。他还在意大利乡下买下一座15世纪建造的农舍, 做食材丰富的韩式泡菜。

就像他说:“我只是想做真实的音乐,不虚伪地活下去,但也不忘记看每天的月亮。

他有时会拒绝收看新闻,情感脆弱的他,每当看到世上发生的各种悲剧,会感到一种深深的“无力感”。或许,音乐便是他对抗苦难的武器。

2017年的威尼斯电影节上,纪录片《坂本龙一:终曲》举行全球首映。

导演史蒂芬·野村·斯奇博原本计划拍摄坂本龙一演奏会,但不料在开拍第二年,坂本龙一确诊癌症,于是,纪录片就变成了一个病人、音乐人和社会活动家的生活与思考。

在“3·11地震海啸”灾区宫城县的体育馆内,坂本龙一弹奏着一架经历过海啸、被海水浸泡过数日的钢琴时,琴键按下去就弹不上来,他认为,这或许是可以回应时代与表达永恒的声音。

“终曲”,意思是坂本龙一将每部作品,都当成生命中最后一部作品在进行创作。

昨晚的音乐会结束,一位网友@Luisgogogo在自己的社交平台写到:

“这是场黯淡却充满生命光亮的演奏。用瘦小干枯的手指释放无尽的感触,他在用一场向不安、彷徨的平静道别,迎接希望与死亡。当其与死亡共生时,生命不再有休止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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